永嘉古村落建筑中,有許多精致的建筑物,歷盡千百年的歲月滄桑,依然存留在青蔥的山水間。古亭、古橋、古牌樓,還有那古民居上的舊門臺,無一不訴說著一段往事,一個傳奇。而門臺是老宅的門面,上面的橫額,左右的對聯,是其主人社會地位、經濟、文化涵養的象征,隨著時光流逝,這些古老又精致的門臺也漸漸倒塌、流失,而你心中關于老門臺的印象,是否安好?
“小時候,我隨父母到湖西垟干活,來往于白門臺路,看到高大的白門臺,尤其是仿木磚雕斗拱構件,總是充滿好奇。”這是記者曾經的同行徐逸龍先生,在《楓林白門臺巷人家故事》一文中記述的一段文字。
而此刻,我站在楓林鎮白門臺巷。
白門臺巷里白門臺
浮動的陽光折射著夏日的炙熱,踏著斑駁的光影,走在楓林古鎮的小路上,隨著街道、弄巷百轉千回,就猶如穿梭在歷史的光陰里,隨處都可以邂逅一段舊時光。
幸得鎮里的退休教師徐知江指引,方循著“東起解阜路,西至楓嶺路,北與九間巷、中央街平行”,踏上白門臺巷。白門臺巷的景致很具特色,一條曲折狹長的小巷,陽光射不透兩旁的建筑樹木,哪怕太陽正當頭頂,照在巷道里仍是一半光亮,一半陰暗,形成黑白分明的分界。被腳印磨得包漿的巷道,青磚上爬滿的青苔,靜謐于古城日漸繁華的背后。
不妨想象一下,當年巷里人家小姑娘梳著羊角辮,一手搖著撥浪鼓,一蹦一跳隨著陳貨郎的貨擔走動的身影。
白門臺巷得名于巷中的白門臺,據說這是徐定超的少年求學時的先生徐思瑍(錫文)、思瑜(寶卿)兄弟的故居門臺。至于緣何稱做“白門臺”,徐知江曾猜測,是否曾有白姓人家移居在此,楓林將姓氏冠之于地名的傳統,一如“賴蘇巷”“柯朱街”“楊角頭”“黃橋頭”等。
還是徐逸龍先生在上世紀90年代有過考證,“楓林徐氏十分房始祖徐國域(1679~1739)第七子太學生徐常袍(1721~1794)建造東西兩座大宅院后,還有剩余資金,就建造一座門臺,因高嶺土制作的方磚呈淡白色,鄉人俗稱白門臺。”
看門臺,若看不懂些建筑風格或風水講究,對于多數人來說就是大同小異了。記者和大多數人一樣,既不懂建筑也不懂風水,那我唯一能理解的恐怕只有在這里發生過的故事了。恰恰這是一座有故事的門臺。漫長的歷史長河中,曾經有過它的絕代輝煌,也有過波動潮涌的劫難。特別是近代戰爭中,白門臺里側的深宅大院,曾遭受戰火燒毀了,留下孤零零的磚制門臺,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都凝固在門臺上。如今她仍然青藤繞身,一年又一年,還是那般肅穆。
火燒御園祠
隨著古城的不斷發展以及鎮域南移,曾經大門臺巷南側的楓林古城墻已不復存在。過去城墻外是稻田,還有一座十分六房御園祠,不過幾十年前也成了居民樓。
楓林多祠堂,有句老話“楓林的祠堂,巖頭的殿。”徐知江老師粗略算了一下,楓林古鎮里祭祀祖先的祠堂大大小小多達四五十座,以徐氏大宗為頂,往下一分分一房房衍生發展,形成祠堂群,這些祠堂在古鎮巷道里星羅棋布,形成獨特的祠堂分布格局。
御園祠就建在古城門一側。1930年,御園祠堂為本房裔孫徐定滔、徐象坊、徐賢先祖孫三代居住。根據中共中央指示和中共永嘉中心縣委決議,5月3日胡公冕、雷高升決定將各縣的紅軍游擊隊集中到楓林整訓。事先通過楓林知名人士徐挽潤、徐承軒,與楓林地方士紳聯系,說明意圖,征得他們的同意和支持。可是到5月9日,當各地紅車到達楓林黃橋頭和下社殿等地時,遭到當地部分士紳的阻攔,他們緊閉城門,拒絕紅軍進城。胡公冕多次派人交涉,均被拒絕。突然變卦,激怒了紅軍戰士。下午3時開始攻城。楓林城墻堅固,易守難攻。楓林中央街老四房中共黨員徐象仙以御園祠堂為據點,同城外紅軍領導人呼應。晚上,徐象仙用長香引燃火藥點燃祠堂前柏樹上的稻稈堆,焚燒御園祠堂起火,警察所金樸勤點火燒毀十分祠堂,制造紅軍進城的假象,守城的國民黨軍隊誤認為紅軍攻入城,驚慌失措,棄城而逃。
“紅十三軍軍部宣布成立的同時,紅十三軍第一團在楓林成立,指揮部就設在十分祠堂。”徐知江老師口中的十分祠堂是楓林徐氏第二十世徐國域的紀念祠堂,位于白門臺路西端南轉的楓嶺街旁。
但遺憾的是,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,上世紀末,那些歷史遺跡,部分被現代化,水泥房屋而取代。那些陳年往事,早已塵封在人們的記憶和那些字畫之中!但古巷人經數代的歷練,沉淀的人文氣象確連綿不斷……
“謙益堂”里文氣盛
白門臺巷北有一座大名鼎鼎的古建筑——謙益堂,因學風甚盛而名聞鄉里,而馬公愚家人及朱自清家眷避戰禍借居這里,使它又平添了不少文氣。
謙益堂建于清嘉慶三年,距今已有兩百多年。因耕讀風氣相傳,晚清不到百年時間這里就有“一堂四世十八生員”。中堂前梁一方碩大的匾額赫然入目,上題“外翰”,隱隱感受到幽幽文氣從這方匾額上源源不斷透露出來。舊時,所謂“外翰第”,即有地位的文翰人家的外衙的意思,既顯示了主人的與眾不同,又含表明家世顯赫,或藉以弘揚祖德,啟裕后人的深意。
后人徐定選宅心仁厚,醫術高超,救人無數,因此鄉人俗稱“謙益堂”為“濟仁堂”。2006年,市區朱自清舊居落成揭幕后,《荷塘月色》中的“閏兒”、朱自清次子朱閏生攜妻兒來到楓林謙益堂,在書屋小院中追尋家人的生活痕跡。
謙益堂里還居住著4戶人家,見記者便熱情地圍攏來,或自豪地述說從這座屋子里走出來的先賢軼事,或聊些家長里短,于他們而言,愜意的生活不過就是如此這般。老人們默默守候著老屋,時光也許可以淹沒建筑曾經的光輝,但那份歷史的厚重感卻不會被湮滅。
徐阿伯從屋子里搬出一張躺椅,在穿堂的微風中,美滋滋的睡上一個午覺。不久前,兒孫又給家里添了一件電器,徐阿伯打從心里覺得,日子是越過越好了。他說,住這60多年間,這房子還是當初的模樣,他們一家也對這幢房子產生了深厚的感情。不止他們一家,住在這的村民都知道,他們的住處是有歷史價值,每個人都有意識地愛護老宅。
“謙益堂正在申請省文保單位,要抓住“千年古城”復興試點工作契機,利用好政策,利用好機會,整理一份復興名錄,包括古建筑、事件、民風民俗等。”楓林鎮宣傳委員李玉環表示,楓林的“好東西”太多了,就像白門臺和白門臺巷人文歷史,如果不能及時發掘保護,再過一代人,就消失了。
記者站在白門臺前,眼里的楓林古城,讓我回到童年昆陽老屋里的記憶。院里水缸里中的鯽魚,浮萍把陶缸銹綠。門前小狗吐著舌頭,墻外“踏踏”的響聲,緩緩延伸。偶爾在路上看到幾個顫顫巍巍的老人。這些細節從我的童年記憶里生長出來,正如這座楓林古城是從這塊土地上生長出來。沒有歷史,就講不好故事,沒有故事就只會留給兒孫一間空空的古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