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蓮鎮缸窯村,曾經以缸窯制作和生產為主產業,村名也以此命名。
2012年,缸窯村的最后一名制缸匠人在村里的龍窯里完成了最后一次燒窯,此后,這個承載了300余年的缸窯制作,真正退出了歷史舞臺。
2014年,缸窯村的村民把獨有的缸窯文化通過展覽館的形式留存,融入到文化禮堂的建設中,取為《缸窯記憶》。意在把這段歷史文化永久保存、記錄下來。
如今,他們正在對龍窯進行修復,借此發展該村的缸文化旅游事業。
缸窯記憶
漫步缸窯村,可見村內擺放著眾多大小不一、顏色各異的缸制品,酒酲、酒缸、水缸、米缸等。曾經這些都是該村的特產,在浙南一帶小有名氣。如今這些卻無一產自本村,都來自外地。對于這種失落,缸窯村的村民深有體會。
于是在2012年,當缸窯制作退出歷史舞臺時,該村就有想法,籌建一個缸文化展覽館,把這段歷史文化永久保存、記錄下來。2014年起,在全村的共同努力下,在碧蓮鎮政府的幫助下,從集資、設計到施工、收集展品,古樸而又豐富的展覽館落成。
走進展覽館,門口排列著各式各樣的缸制品,上方的“缸窯記憶”似乎把眾人拉到了那個熱火朝天的制缸年代。入口處的玻璃地板下用原先的碎瓦做裝飾,這些都是村里的燒窯遺址出來的。而館內的缸制品如鹽罐、缸錘等制缸工具,都是從村民家里一樣一樣地收集過來。展覽二樓內介紹了缸窯制作工藝流程,分別為挖土、搗土、制坯、陰干、修坯、上釉、裝窯、燒窯等。尤其是展館內兩幅巨幅照片,記錄了最后一次燒窯的過程,以及最后一批制缸工匠的影像,尤讓人看了動容。
據村民介紹,缸窯村李氏由李元清于清康熙年間自江西建昌府松城縣遷居黃崗,因黃崗土質適宜燒制陶瓷,故開設缸窯。后從黃崗村分出來,成立了缸窯村。李氏在繁衍生息的同時,依然世代相傳燒瓷工藝,由于燒制的胎質較為堅實,造型古樸,受到顧客的好評,鼎盛時期年燒缸達數萬只,全村有60多戶人家從事制缸行業。可是由于缸泥不足和市場需求減少等原因,該村的制缸者紛紛改行,直至2012年停止。村里的販缸者則紛紛從外地進缸制品,再銷售其他地方。
劉世清:最后一名制缸匠,現參與到古窯修復工作中
2008年永嘉縣文物普查隊在碧蓮鎮普查時發現一保存完整、仍在使用的“活文物”——缸窯。村民稱它為“龍窯”、“古窯”,因從先祖遷至這里開始,就建設起來,與村里的燒窯歷史一樣,已有300余年。2012年村里的缸窯制作停止后,這口古窯也就廢棄了。在碧蓮鎮政府的扶持下于9月下旬開始進行修復,預計今年1月份修復完成。
記者來到現場時,村民們正在積極修復中。只見窯體沿山坡15度角而設,平面成方形,中部隆成穹頂,長約60米,寬6.5米,外壁用不規則塊石壘砌,中挖窯洞,窯室內寬2.5米,高至1—1.8米不等,沿山勢遞增。窯體腰部及頂端共挖有四處窯門,以方便搬運缸胚及成品,進柴口位于灶底部,用磚砌成方形,其上置方形通風口。窯就地取材,主要燒制黑釉敞口缸,采用木柴作為燃料,燒制時間為15-16個小時,完成后再涼置24小時后方成品,該窯最多可容1000多只缸胚,燒制完成后銷往附近村鎮,作為農村的生活用具。
每當碰到有關古窯的問題時,帶隊的村干部總會呼喊:“世清伯,這個你了解,你幫忙說一下。”他們口中的劉世清,今年70歲。從20歲開始拜村里的一位制缸老工匠為師,一直做了44年,是村里制缸時間最長,被視作全溫州最后一名缸匠。
三年的學徒生涯是艱苦的,從揉泥、制作、進窯、燒窯到成品出窯,劉世清嫻熟的技藝就是在一道道工序中不斷練成的。
44年制缸時間是漫長的,從國有、到集體、到幾人合作辦廠,再到獨自一人制作,劉世清見證了缸窯從繁榮到衰落到他手里徹底停止。
古窯旁邊堆積著很多原先從窯址里搬出的缸窯,這些也成為村里唯一剩下的本土缸窯。劉世清的雙手摸著這些缸品,向記者介紹起當時的一些情況。缸窯村制缸業鼎盛時期有60余人參與制缸,為缸業服務的外圍人員更是無法計數,缸窯的陶缸遠銷浙南閩北。為此村里還另修了一處缸窯,如今自是廢棄了。當陶缸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被瓷制品、塑料制品和玻璃不銹鋼制品所替代時,劉世清也深感陶缸風光不再。等村里只有他一個人做的時候,他已從原先的做酒缸、水缸等幾個品種只剩下做墳缸,因墳缸的燒制有些粗礪,外形不用特別講究。漸漸地,這些也被外來品取代時,2012年劉世淸停止了他一生的制缸業,同時也表明缸窯村的制缸業退出了歷史舞臺。
很多人認為,由于缸泥不足和市場需求減少等原因,讓缸窯村的陶缸無路可走。但劉世清覺得缸窯村還儲有豐富的得天獨厚的黏土,只要陶缸這門土陶制作工藝技藝不失,缸窯村仍隨時會是名副其實的缸窯村。“主要是外地已機械化批量生產,成本相對較低。而我們還是以人工為主。”
劉世清說自己老了,身體也不像以前這樣利索了。制缸是個體力活,自己現在也可以退休了。當村里辦起了展覽館,現在又要修復古窯時。劉世清的內心還是很高興,并參與其中。現在常常有人找到他家里,叫他幫忙捏個茶壺什么的小物件,劉世清都非常樂意幫忙。
李啟安 :賣缸60年
缸窯村的人從事的事情主要分三部分,種田、做生意、制缸賣缸。其中有像劉世清那樣專門的制缸者,還有就是專門銷售者。鼎盛時期賣的比制作的人還要多,達100多人。今年79歲的李啟安是村里現在最年長的賣缸者,也是從事時間最長的,到如今已有60年,并且還將繼續下去。
李啟安的個子不高,他半似開玩笑地對記者說,早上挑著缸出門高點,回來就變矮了。18、19歲的時候,李啟安選擇了跟父親一樣的工作,成為一名賣缸者。回想之前的生活,李啟安坦言非常的艱辛。每次出門前他都會選一個酒缸跟一口水缸,前者重80斤,后者種60斤。碰上好時機,兩口缸一起賣出去,若先賣出一只,則要在擔子前頭綁一塊石頭,以達平衡。楠溪江的大源小源方向等地都留下他的足跡,最遠的時候去仙居,要走上4、5天的路程,到了當地,吃住在村民家中,交一定的伙食跟住宿費,直到把缸賣出去為止,再把換來的豆類跟玉米挑回家。李啟安說,那個時候不是直接用錢交換,連糧食都很少。
有時,李啟安乘著蚱蜢舟,把一個個水缸、酒缸等運出去,一船可以放四、五十只,到了渡口再集中放一戶人家那里,吃住也在那家,直到把運出去的缸全部賣完。缸是易碎品,尤其是叫賣的地方很多都是交通不發達的山區,李啟安稱自己也打碎過,心里自是痛心不已。“村里有個單身漢,挑著缸出去賣,不想到了那村,就打碎了。他當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,村里的老人看他可憐,就向村里其他人湊了一些豆子讓他帶回家。”雖然沒有直接向記者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,而是轉述了他人,想必對打碎缸的心情,二者自是相通,也理解其中的滋味。
李啟安稱,賣缸是個體力活,挑累的時候全身彎曲,連手腳都不能伸直,這個時候他就會找個平坦的草坪,整個人躺在地上,只有這樣身體的疲勞才能緩解。農歷的七月、八月、九月是賣酒缸的旺季,正月、二月份是賣酒酲的旺季,五、六月是淡季。對于需養家糊口的他來說,自是一年四季都不曾休息。靠著自己的體力、腳力走村串戶養活自己的家庭。
曾經也有賣缸經歷的李寶芳自創的《賣缸經》,是賣缸者們的真實寫照:
缸窯人,缸窯人
家中缺啥不愁心
天亮擔缸早出門
翻山越嶺有信心
六月不怕太陽曬
臘月不怕冰霜凍
擔東擔西不怕肩擔痛
只想錢物擔家中
從前幾年開始,李啟安買了輛小貨車,雇了司機,繼續從事缸制品買賣,主要是賣酒酲,從江蘇宜興市進貨。憑著幾十年的賣缸經歷,李啟安只要敲敲,就能判斷出好壞,有沒有裂縫。因此很多人都信任到他這里買。雖然年事已高,但李啟安沒有停止的意思。這位老人說現在坐車,比以前舒坦了,再者還可以貼補家用。好的時候一小貨車的酒酲可以在一天內賣出,有著可觀的收入。
不出車的日子,李啟安就在自己的院子里,看著堆滿的酒缸、酒酲,或是查看或是裝貨。對他來說,這個從事了一輩子的工作,他還要繼續下去。如今村里還有四、五十人從事賣缸的行業,在缸窯村的帶動下,附近的一些村民也加入其中。
未來打造缸文化,發展旅游業
近年來,缸窯村通過開展一系列新農村、美麗鄉村項目建設,缸窯村的基礎設施得到極大改善,農村環境面貌煥然一新。村委會主任李中策告訴記者,未來,他們除了對缸窯村的美麗鄉村一系列項目建設,還要傳承缸窯文化,通過游客體驗、參觀展覽館等方式把缸行業恢復起來,打造缸文化旅游事業。讓缸窯村因缸而生,更因缸而富。
缸窯村的制缸行業看似結束了,而一個新的缸窯文化村正在眼前躍然,他們要讓“缸文化”成為缸窯村的新名片,帶領村民進入發展新篇。記者 柳苗苗/文 陳勝豪/攝